回到东京,我向久野宣告了此次调查的失败,久野让我写个报告,我说凭感觉写不出报告来,久野说那就写感觉,我说那样写出来将是一篇纪实文学,超出了研究室的工作范围,久野说纪实文学就纪实文学,他要的就是感觉,中国人的感觉。于是我便开始:本篇文章的弓作。
在写作过程中,研究室的一位同仁把他在数年前搞的一份调查记录拿给我看,那是一份调查东京归国者居住状况的六十一户居民调查表,其中三十二户是由其他府县迁入的,与日本亲人的再度分离的原因有四,一、与在日亲属不能长期同住者二十三户;二、相互关系恶化者和四户;二、在日亲属拒绝接受的六户泗、因语言关系无法共同生活的六户。那位同仁说这都不是主要的,他让我看一名叫毛立山的居住情况,报告中说王家的门上贴着中国人过年才贴的红纸神符(对联),这在东京十分醒目,神符的内容是:
独有英雄驱虎豹
更无豪杰怕熊黑
横批:
夫妻携手
真难为这位日本人能将这副对联描龙绣凤般地细心抄回并作为资料保存。对联的水平也就是王立山夫妇的水平了,过年的吉祥时刻,王家贴出如此勇武的对联,可以想见这对夫妇的心境,由熊之巢退往东京,面对日本海再无路可退,在强大的异文化冲击面前背水一战的决心,悲哉壮哉。
久野见我对着对联发呆,让我解释它的意思,我说是打老虎打狗熊的意思。久野摸着小胡子沉思良久,我说我要照着上面的地址去寻找王立山。久野说既是打熊的意思为什么没有孩子参与只是“夫妻携手”呢?你今天去寻找,怕连这对携手的夫妻也找不到了,由于对熊的警惕、痛恨,他们或被熊吃掉,或已变作熊黑。社会上再不会有王立山这个人了。
久野到底是研究室主任。